散文 | 《梁祝》情缘
■刘年兵
人生的旅途中,总会有一些让我们心动的相遇,或一人、或一物、或一文、或一曲,让我们感怀,让我们心生情愫,让我们觉得那是命中注定的缘分,我与《梁祝》便有这样的一种相遇。
初遇《梁祝》,是二十八年前了。那时,我还是一个刚满十九岁的青葱少年。秋日的夜晚,万籁俱寂、灯火阑珊,我独居于偏远矿山的狭小单身职工宿舍。那时没有电脑,没有手机,破旧的书桌上,除了几本书和杂志,便是一盏小台灯,散发着橘黄色的灯光;一台小卡式录音机里,磁带正在 “嗞嗞”地旋转。悠扬的小提琴协奏曲《梁祝》,便从这小小的录音机里传出,在小小的房间里萦绕,使得简陋至极的单身宿舍,变得有些高贵起来。而乐曲的演奏者,生于上海,师从名门,十八岁时即以一曲《梁祝小提琴协奏曲》一举成名。没错,她就是俞丽拿,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。
磁带是几天前我十九岁生日时,与我年龄相仿的同事送给我的。那时的我们,生日时相互间赠送一本书、一支笔、一盒磁带、一个钥匙扣,便构成了最温暖的记忆。此后的日子,卡式磁带里传出的《梁祝》,一次又一次在我那小小的房间里飘荡,伴随着我走过那段青柿般涩中带甜的青春岁月。再后来,我离开了那间小屋、那座矿山。今天的我,已经想不起来,那个卡式录音机连同那盘磁带,以及那动人心弦的《梁祝》,是什么时候,像无声飘走的云彩一样,从我生命的旅途中失散了。
再次与《梁祝》相遇,时光已经滑过二十多个春秋,我也早已人到中年,为人夫为人父了,全家定居于繁华的省城长沙。那是去年一个周末的晚上,我与家人一起惬意地坐在沙发上,收看央视的《经典咏流传》节目。电视画面上,一位脸上布满皱纹的老奶奶,身躯略微佝偻地坐在钢琴前,一双苍老干瘦的细手,放在琴键上。琴键按下,琴声响起,老人那苍老干瘦的双手,瞬间变得灵巧如在山涧跳跃的野兔,在空中飞翔的小鸟。久违的《梁祝》旋律,从老人的手指尖飞出,由遥远的新加坡飞到北京,飞到每一个观众的心中。节目现场观众的掌声,如开闸的洪水般一阵倾泻!与俞丽拿一样,老人同样是出生于上海,同样是在十八岁时便已璀璨夺目,同样是在用一生演奏《梁祝》,流传经典。老人已经八十八岁高龄,她的名字叫巫漪丽。
所有的观众都屏息静气,用全部的身心来聆听老人的演奏。曲终时,老人礼貌地起立向观众鞠躬致意。现场观众全体起立,掌声如雷鸣般响起。这是观众向一位真正的、纯粹的音乐家致敬,向一位用一生演奏经典、流传经典、成就经典的音乐家致敬!几个月之后,2019年的春天,巫漪丽老人在一个音乐会的会场倒下,再也没有起来,这让所有的听众感到深深的遗憾与难过。
又是一年秋来到。几日前,友人李君发来微信,约我同去长沙音乐厅观看音乐会演出,我欣然应允。友人随后发来的音乐会名称让我怦然心动——“奏响世界的中国经典”专题音乐会:梁祝。而演出的乐队,是来自万里之外的斯洛伐克广播交响乐团。
迎着从湘江河面上吹来的晚风,走进长沙音乐厅湘江大厅,坐在前排正中间的位置。小提琴协奏曲《梁祝》似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,从舞台上迎面向我走来,与我对坐,拥抱。长达四十多分钟的完整的《梁祝》,时而轻快,时而忧伤,时而是小提琴独奏时的如泣如诉,时而是管弦齐鸣时的激烈悲壮,每一个旋律,每一分情感,从尘封的记忆中慢慢还原,重现。起初,我惊讶于斯洛伐克的音乐家们,竟能对中国的传统音乐理解得如此透彻,演绎得如此传神,再一想,这不正是音乐的力量,经典的力量吗?
一曲《梁祝》,已整整流传一个甲子。我与《梁祝》的情缘,也已延续近三十个春秋。此刻我猛然发现,无论在偏远的矿山,还是在繁华的省城;无论是少年时代,还是人到中年;无论是听着磁带看着电视,还是与音乐家面对着面,《梁祝》带给我的感动,从不改变,从未走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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