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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银鱼谁裁出

      熊其雨

      常食大棚菜,又念流水席。久居闹市,突然羡慕起洞庭湖畔翘首摆尾的珍品鱼种,它是上色的无磷鱼,也是农村流水席上的“压箱菜”,长不过一寸,头部很尖、圆身扁腹,两端有两颗黑鱼眼,通体透亮、不见肠骨,如玉刻冰雕般闪光,谓之银鱼。只是不知这纤细的银鱼是谁裁剪出来的?我想,一定有那滔滔浊浪和莼菜苇草加持,才造就这一尾尾搏击风浪的“浪里白条”。

      我们这些所谓从农门到龙门的农家子弟,身上大抵有几分江湖意气和风尘仆仆,内心细腻而丰盈,总希望能逆流而上,快意人生。就像一只鱼的随想一样:别人是金鱼那又怎么样?我是银鱼,一样可以银光闪闪。

      《本草纲目》中说银鱼:“食之甚美味甘无毒,可作‘羹食’,宽中健胃,补肺清全,滋阴火,补虚劳。”对我们这些异乡游子而言,这味珍馐既是连接家乡的桥梁,也是唤起儿时记忆的密码。湘北人喜宴请,华容人尤甚,每逢红白喜事,皆高朋满座,喜乐不一。在传统的华容“十大芦碗”(用芦花大碗盛菜)中,华容头菜、梅菜扣肉、煎武昌鱼、蒸草鱼块、蒸豆腐丸子是不可或缺的佳肴。因银鱼是洞庭湖特产,故席间最后一道菜,必是当地人最爱的特色汤——银鱼蛋皮汤。

      银鱼富钙质、高蛋白、低脂肪,适宜小孩子食用。记忆里的流水席厨房里,村宴乡厨身穿蓝色长马褂,将颜色略黄、夹杂水草或虾米的银鱼,用冷水泡发、淘洗干净、晾干水备用;土鸡蛋敲散后放入盐、姜末、葱花,遇到热菜籽油后迅速膨胀,两面起焦壳后摊凉,改刀成女士拇指宽式样的细丝;土黄姜刮皮切丝爆香,五花肉切丝煸炒出油后,淋入几勺骨头鲜汤,汤沸后加入银鱼焖盖煮三分钟,添柴火的间隙加入大量白醋、少量生抽、蒸鱼豉油等。末了,再揭开盖子,将炉锅移至煤炉改小火熬煮十多分钟,待“都管”(官名,原为清初内务府御用、御马、尚方、尚膳诸监之主官,现衍生为负责红白喜事大小适宜的管事人)喊起菜时,放入盐和葱花即可。一碗好汤水,一滚带三鲜,食客观之黄白相间,食之味道鲜醇、酸味出头、辣味十足、蛋皮细嫩,小孩子喝后酸得皱眉头,大人却馋得连鱼带汤一碗下肚,大冬天里也可发得一身汗。后来,我也陆续喝过改良版的银鱼蛋皮汤,比如,额外放入粉丝、木耳等,也有好吃者试用新鲜银鱼炒鸡蛋、蒸蛋羹,味道都不如银鱼蛋皮汤。

      我们吃的银鱼虽然都是人工养殖,由于产量不高,其价格却丝毫不打折扣,市面上阳干和纯干的银鱼,价格在100多元每斤和300多元每斤不等,依然供不应求。如今,偶有空闲回老家时,我都会特意买上几斤干银鱼带到长沙。待亲朋旧友和识味者相聚之时,一碗湖鲜赛海鲜,不可谓不治愈人生。

      我常常在想,这一味汤水,就像是我们的浩荡人生,调和五味又海纳百川,怕它太冷又怕它太烫。仿佛,我们都是自己命运的掌勺者,搅动的都是生活的涟漪和波澜。深夜,当你拖着疲倦的身子归家,唯愿桌上有碗热腾腾的银鱼蛋皮汤,你和自己围炉夜话,嘴角微翘,波澜不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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