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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两只猫

      王袖舒

      未必是年纪到了,旧日远事无缘由袭来,我突然记起经过我手的那两只猫。

      先说第一只猫。

      细时候的事。应该是暑期,夏日清晨,母亲从菜市捉回来一只猫。当年这个难见。在西江镇,几乎看不到猫,或许有,哪个角落依稀有猫影晃过,转眼不见。当然我是认识猫的,有次在街头与一只猫对了一眼,猫眼冰寒无物,静气煞人,看得我一哆嗦,仓皇逃窜。自此心里惧怕这货。

      母亲带回来的这只猫,皮毛漆黑,油光水滑,大尾巴高高竖起,母亲说不像家猫。家猫,我第一次听说。

      母亲把猫拴在天井里,就出门去我家杂货铺开张做生意去了。

      我和弟妹们远远围观这黑猫,它眯起眼睛缩成一坨,感觉也不那么吓人。我在想,母亲说这猫花了二块钱,一斤多猪肉价,我妈她想干嘛。那年头,猫狗还不是宠物,幼龄的我没想明白。

      不久,奶奶从河边清洗衣服回来,一见有猫,脱口大骂,“哪来的墨黑野物,还弄回屋里来。”

      奶奶是猎户人家出身,她见过的野物可多了。只是奶奶从不食她娘家猎来的山货。她坚决反对屋里养这“畜生”,奶奶一边骂一边挥起扫帚向猫扑去,黑猫即起一个猫弓爪,蹬壁一跃,轻落屋檐,气得奶奶转身进屋去拿篾刀。见状,我赶紧拆了拴猫的绳子,拖着它去门店找母亲。

      我绳索一拉,黑猫配合听我驱遣。今日回想,犹记得,那细妹子牵猫过市耀武模样。

      母亲接过猫就拴在店门前大树上,说,“以后让它防鼠守店吧。”

      那天中午,我去店里换母亲回家吃饭。守店之余,见一辆黑色轿车在门前徐徐刹住,一位壮男下了车,问我这猫卖么?我答不卖。

      他蹲下仔细观察黑猫,问:“小姑娘这猫叫什么?”

      我答,不叫什么,就是猫。

      “那卖么?”“不卖呐。”

      “既然不卖,怎么拴店门口?”

      “奶奶不喜欢,怕奶奶拿篾刀灭了它,可猫肉又不能吃……”这是我的原话,当时的我是咋想就咋说。

      “那卖给我吧。”我说很贵。“贵也要。”

      这样,我人生中做的第一次买卖,就是卖掉一只猫。50元成交,相当于我爸在印刷厂一个月工资。

      记得,壮男到隔壁店买了碗,喂了生鸡蛋,找饭店煎了几条小鱼。之后带猫到河边洗澡,回来用毛巾裹在怀里,缩水一圈的猫样子,让我很是吃惊。黑猫就这样坐上轿车去了武汉。

      再来说第二只猫。

      第二只猫,是我家小区楼下一夫妻超市家养的守店猫——我叫它“猫奴”。成天拴在店门口电线杆下,不管天晴落雨,它活动半径大约一米,通常这里停一辆三轮车,有时见它在车厢或车把上捣腾,有时蜷在车下。闭店后,牵它进店震慑老鼠。

      这只猫不黑,厚厚一身黄毛。这黄猫,本来叫什么,我没问过店老板。“猫奴”这个词,是我和朋友聚会倾情讲述大伙给它命名的,被迫为奴的猫。或许“奴”字动人,我导师——无流老师,他能在我任何无助无力迷茫纠结时刻,会有具体方法开示我,如恩深不言谢,此处我也暂不展开讲。众人还在为猫奴唏嘘不已时,无流老师给我一个剪的示意,说“回去就给它松绑。”“哦哦,好好。”我点头。

      其实这黄猫为奴已久,我后来才注意到的。

      那天回家,我做好准备,去找黄猫。夜色里,远远看见它趴在三轮车下,胖滚滚身子蜷成莫名的一堆,完全没个猫样,好歹也是一世猫啊。

      趁着夜色,我从口袋里掏出剪刀,利索地给黄猫松了绑。奈何它见有人凑近也不警醒,咪了一声,在地上笨拙腾挪一下,继续趴原地不动。

      远远观察一会,看它一动不动我急了,怕老板打烊后送它进屋。我只好走过去,踢它一脚,猫毕竟是猫,一弹起来,就到了三轮车上,随即它顺着店门口货柜踏几步就不见了。

      几日后,超市门口又拴了一只小猫。瘦弱小猫在三轮车上不停扒拉。我只好再次带上剪刀去找小猫,到店门口,只见三轮车空空荡荡。老板说,“奇了怪,小猫昨晚关在店里咋逃掉的,门窗那么严丝合缝。”

      现如今,我小区在地面见不着猫了,偶尔听到猫咪声,抬头见它们在楼房窗沿上,在户外空调外机上,飞檐走壁,如履平地。

      也不是无缘无故地想起猫来。无流老师前几日来电说,“此后,我清退了微信朋友圈,老朋友们也好新朋友也一样,不必要团成圈常聚会,人注定是孤独的,各自安好就好。”接电话时,正在上班车程中。我靠边停车,有些发懵,可找不到能回应的语言,我只是说,老师,您还记得那只猫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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