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净波
我是个较迷糊的人,总是记不住今夕何夕,阳历还好,阴历就比较麻烦了。例如按老一辈规矩,我们过生日阴历才算生日,阳历再牛,在这件事上也不顶用。可若没别人提醒,我总是等亲友们过了生日才想起这事,慌忙打电话补救,他们或嗔怒或玩笑回复,要不要为你单独补过一个生日啊?特别是至亲的人,接下来除了内疚,各种形式的道歉和弥补更是难免,特别是忘了家里那位的生日更为狼狈。
但我会清晰地知道中秋还有几天到来,桂花和明月会时时提醒我。前两天回老家,刚到村口按下车窗,一阵沁人心脾的桂花清香就扑面而来。这如同刻在基因里的记忆,告诉我,中秋国庆临近了。虽然城里也有桂花,但那好象不靠谱,是专门培育的品种,一年四季能开花,花香也不是老家的这种亲切。
印象中国庆与中秋总是如影随形。一个是共和国生日,一个是万家团圆时,这个桂花飘香的季节,注定是个充满喜庆和温馨的季节。
小时候,过中秋是我们最向往的,一是有好饭好菜好零食吃,更重要的是那时元宵端阳等传统节日单位都不放假,学校就更不用说,中秋因为托国庆的福可以连放几天假,孩子们可以丢了书包放肆玩几天,不必担心繁重的家庭作业,也不必如暑假那样时刻要搞双抢,毕竟小小年纪,谁不爱玩啊?
那时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,孩子只管玩,什么吸水枪弹子盘车等等自制玩具全部上阵;年轻人则只管耍酷,牛仔裤穿起,卷头发烫起,录音机扛起,迪斯科扭起。就连一年四季为生计奔忙的父母们,中秋对他们仿佛也是最惬意最轻松的节日,鱼塘里的鱼儿肥了,稻田里的粮食又将丰收,猪圈牛栏里的牲口长得特别壮实,就连橘园的橘子,都一个个仰着骄傲的头颅!
来闲坐的邻居,被父母诚挚地挽留吃饭喝酒,脸上的表情,不再似早几年的牵强,而是真实的笑容。
到了晚上,当明月最皎洁的时候,母亲将大家都叫到院子里,切开月饼一同赏月。这时的月饼,不再局限于单一的本土“脚板皮”月饼,增添了“苏式”“广式”等新品种。父亲将第一块敬给在坐的最年长者,然后大家一起说中秋的故事。尽管而今“脚板皮”已不多见,但我至今依然怀念它特殊日子所作的贡献,也思念它那独特的味道。
我们老家那地方并不落后,靠近城郊,用老一辈的话说,种几块地的菜都能养活一屋人。特别是这几年发展得飞快,早已完成融城,村已不复存在,变成了社区。然而有趣的是,我们依然习惯叫它村。说来也巧,村里的年轻人都离开了故乡,有的是读书读出去了,有的是先打工后当老板,老人们说这里是块风水宝地。但无论身在何方,故乡就如同一棵桂树,父母是根,我们是枝叶。而今的我们,也已经到了父母当年的年纪。儿时的朋友,大多都离开了家乡。虽还不到落叶的时候,但根在,就不可能永远漂泊。国庆长长的假期,存了一年的好酒,许久不见的儿时伙伴,左邻右舍的农家饭,日渐苍老却越来越慈祥的父母,都成了中秋的一系列向往。父母说我们儿时的糗事,同伴说掏别人家地里红薯的故事,一阵阵欢声笑语,和着泪花,和着温暖,和着人间最美的感情,与庭院的桂花香味一起,慢慢融进大家的心坎,将来再离开家乡远走的时候,滋养我们灵魂深处。
月是故乡明。这两天,村里走出来的同伴纷纷来电相约,这个中秋国庆长假,再远的路,我们都要回去。根在那里,那是我们最深刻的幸福;父母在那里,那是我们最温暖的牵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