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鹏飞
周末天气好,外地游客占领了太平街、橘子洲、岳麓山等网红地点。我另辟蹊径移师西湖。
通向西湖的小径上,跑前面的是一同出地铁口的母女俩。干净利落的年轻妈妈,用网袋兜着一大袋玩沙神器,逢人便问:“请问,玩沙的地方在哪?”路人遥指湖对岸。四五岁女孩紧跟其后,小脚丫加速前奔,两个羊角辫飘在后脑勺上来回摆动。透过湖面,我远眺两公里外的湖对岸,沙场里满是小朋友。后面山头上,漫山遍地坐着家长。母女俩连走带跑,直奔主题。此情景,触动了我波澜不惊的内心,想过去看看热闹。
东风吹皱满湖镜面,初看微澜,再看碧绿。岸上的树根暗暗伸展着筋骨,枝头已吐出长长新芽,丝绦拂堤。草长莺飞,枝头雀跃,婉转悠扬的鸟啼声,搅动着我狂跳的心。俯视水清岸绿,鱼翔浅底;仰望鸥鹭翻飞,天阔淼远。春的呢喃中,人流如织,我沿湖一路观赏。在鼎沸人声里穿梭,于湖光山色中徘徊,心伴着湖水荡漾,不期而遇的感动,如人生的恬静轻抚在心头。环湖建设的湖湘特色区域,山水洲城交相辉映,不愧为宜居乐业的“长沙样本”。我边走边停,悠哉游哉,一上午时间,终于来到沙场。
沙场里人声鼎沸,坐地的、蹲着的、站着的、长筒靴的、赤脚的……顽童们紧挨着水面,像刚刚涨过潮,被潮水从湖里推上沙滩的。这物质丰富的年代,玩沙工具功能齐全、颜色漂亮、种类繁多。小女孩抡起塑料铲装沙子,装满后,拖着满满一车沙子心无旁骛走向她的金字塔。小男孩认真开动铲车,将湖泊中的沙子一铲一铲地装上翻斗车。湖泊越来越大、越来越深。有的在沙堆里挖洞,像农村烧石灰的土窑。两三个洞连起来时,又像狡兔三窟。还有的将沙子铲上漏斗,沙子漏出,带动飞轮转动,类似农耕时代的风车。家长坐山头上,居高临下,注视着孩子。
小小沙场,打开了孩童们探索之门,大多数孩子发挥想象,塑造自己的图案,搭建自己的城堡。我对那个筑大坝的男孩感兴趣了。他掏了个大大的湖,筑了座高高的坝,坝下挖了一条长长的河,通向西湖。估计他去过东江湖,或许他的理想就是当一名水利工程师。突然感触良多:很多时候,大人还不如小孩有执行力,说干就能干;很多时候,大人还不如小孩胸中有沟壑,简单一掏就是高山、湖泊、河流、城堡……
看他们玩沙子,回想到我的童年。农村哪有如此丰富多彩、见广识远的玩乐?因缺乏父母照顾的“飞天蜈蚣”,玩得狂野,好几个小伙伴身体受过伤害。人生不是沙池,能抹平重来,徒有羡慕他们描绘宏图的份儿了。
我坐在沙场北边的“靠山”上,非常治愈心情,久久不愿离去。这里地势高,将波澜不惊、美不胜收的西湖尽收眼底。盘踞在湖西北面的诸如58小镇等众多的文旅、高新、创新公司也一览无余。
西湖水不深不浅,一如恰到好处的墨色,勾起了我曾经到咸嘉湖腹地的一段似水流年。本世纪初一天,我突然接到堂兄电话,要我火速送一千元到咸嘉湖。“你从枫林路上往北看,我正在那几栋破烂的农村建筑里收购生猪。少一千元钱。”突兀得很。我以为他在开玩笑,再三证实。其时,娄底老家最红火的生意,是将附近几个县的生猪,用三轮车收回,再用大卡车贩运到广东,赚取差价。但生意做到省城来,第一次听说。不过堂兄好赌,也许先天晚上输了点钱,咸嘉湖的猪质好,舍不得放弃,问我借钱。
我匆匆忙忙打的将钱送到堂哥指定的地方。他和另一个儿时的伙伴已将猪拽上了三轮车,装好了。结算现金后,他们起动车子。三轮车在湖中小道上朝娄底家的方向飞奔而去。故事有点天方夜谭,却是我亲身经历。
咸嘉湖原为韩家湖,“韩家湖上水汪汪,十年湖田九年荒”。后来,这里变成咸嘉湖。西湖公园依托咸嘉湖而建,是二环内进化最快的地段之一。从农耕文明直接进化到现代信息时代,是湖湘人吃得苦、霸得蛮、耐得烦,筚路蓝缕奋斗的结果。
回河东时,车子从营盘路隧道口钻出来,我一眼瞥见辛弃疾的雕塑,想起那句词“沙场秋点兵”。西湖沙场常点兵,星城美好生活更上一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