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顺平
《宁乡老照片》的画册里,收录有宁乡氮肥厂1991年从煤炭坝搬迁至城郊沩丰坝,竣工投产庆典的几张老照片。我偶然看到这本画册,把这些图片拍了下来,发到“老同事”微信群。这个有几百人、平时却鲜有人说话的群,顿时像油锅里溅入了几滴水——炸开了锅。大家你一言、我一语,仿佛又回到了一起工作、生活过的地方,回到那些难忘的岁月。
时光拉回到2000年,这一年初夏,这个曾经的宁乡工业领头羊,在世纪之交,没有经受住市场的洗礼,退出了历史舞台。从此,宁乡氮肥厂一千多名职工,有的南下,有的北上,有的奔走于三湘四水,还有的如我一样,坚守在家乡。
几年前,我刚搬了新家,一天傍晚,我到小区外散步,忽然发现路边有家挂着“宁氮小食堂家菜馆”招牌的餐馆,不由得走了进去。
“这不是顺哥吗?”我刚进门,坐在吧台的老板娘就跟我打招呼。
“阿文?”“是的呢。”阿文以前在车间上班,跟她有些熟。近20年没见过面,当年的小姑娘已成长为餐馆老板娘,容貌、气质发生了很大变化,但我还是很快就认出了她。
还是在宁乡氮肥厂上班的时候,阿文就跟食堂的小厨师华仔在谈恋爱。工厂解散后,华仔到长沙的大饭店培训过几个月,回来就跟阿文一起开了个小餐馆。
华仔当厨师,阿文收银兼服务员,每天大清早两人骑个二手摩托车去市场里买菜。两年后,他俩顺理成章地结婚、生子。小孩子上幼儿园后,华仔说要把餐馆规模扩大,搬到了县城人气最旺的一环路。两口子一商量,就把餐馆取名为“宁氮小食堂家菜馆”,熟悉他们俩的老同事把这里当作聚餐聚会的首选地。
“洪哥在二楼的包厢请客呢。”阿文告诉我。
洪哥跟阿文以前是同一个车间的同事,在深圳打过几年工,回来后开了家政服务部,培训了几名下岗女工做家庭保洁服务。早几年,我听别人说,他的业务范围已扩大至高空外墙清洗、商用地毯清洁、大理石翻新这些项目,家政服务部也早已更名清洁服务有限公司。
“顺哥,来得好,一起来喝杯酒。”当我和阿文走进包厢,洪哥就示意我坐下,叫服务员拿套杯子碗筷过来,“今天兄弟们清洗电力局大楼的外墙玻璃完工了,大家都辛苦了,一起聚个餐。”
服务员送碗筷来的时候,上了一个新菜。
“顺哥,这个菜味道不错,来尝尝。”洪哥的脸色有些红润,说话的气势也很足,他站了起来,指着新上的菜,叫我动筷子,“这是阿文店里十多年的招牌菜,红烧筒子骨。”
我看了看面前这道菜,筒子骨被一劈两开,骨头上连着的筋、肉,软糯Q弹,骨髓又完好地保留在骨髓腔里,再配上青椒,用老抽调色,散发着诱人的鲜香。
我喝不得酒,洪哥和他的兄弟们推杯换盏的时候,我用刚才拍的几张照片加上微信位置发了一个朋友圈。
不一会,就见到星星的留言:“顺哥,还在那里吗?我马上过来。”
星星原来和我在同一层楼的化验室上班,这几年,他跟合伙人一起,研制出几种环保油漆的精细化工原料,用工厂代加工的模式,只管研发与销售,轻松地当上了老板。
洪哥和兄弟们一杯酒的工夫,星星开着他的路虎来了。
那天晚上,大家直到深夜才散场。
宁乡氮肥厂虽然不复存在,但同事们热爱生活的动力还在,同事之间那份暖暖的情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