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佳富
烈日当空,知了声声。每每此时,我就不由得想起暑假打工往事。
首先是卖冰棒。那是家里条件不怎么好,一到热天我们姐弟三人的必修课就是卖冰棒。简单易学,成本低,基本上就是一个泡沫箱子,里面搞件破棉袄盖住保温。然后用面巾和萝卜手巾包好箱子,往肩上一挂,就走街串户开卖了:“白糖3分绿豆4分雪糕5分,买冰棒啦!”
购进冰棒是在镇上的一家冰厂,贩卖冰棒的男女老少都有,乡下的还骑着凤凰、飞鸽、松鹤等牌子的单车,后座两个篓子,刚好装两个冰棒箱子。我家就住在小镇的河对岸,没有单车,只能靠自己的“11路”了。天气越热,冰棒销得越快,反之天气凉爽或者转阴了,那就没得什么人吃,到了傍晚还有大半的冰棒没卖出去,姐弟三人哭丧着脸,退又退不掉,自己又吃不完,只能看着冰棒融化成冰水。这样的情况,一天下来还得倒贴几毛钱。不过一个暑假平均下来,赚钱还是十拿九稳的。有次开学,我用卖冰棒赚的钱到书店买了本一块多钱的《新华字典》。我将其视若珍宝,用牛皮纸包了再包,在同学面前牛气了一番。
除了卖冰棒,还有一个可以赚点“小外快”的事情,就是到中药铺卖自己捡拾加工的药材。当然这不是成批生产加工的,是药店需要一些常用的土方子,而我们又能自己粗加工的简单易成品。我做这些初加工是跟邻居婶婶学的,一到太阳火辣辣的夏天,婶婶就背了竹篓,戴了顶白色纱布遮阳帽,到河边沙洲上去扯海金沙。海金沙学名叫“冷蕨”,是祛热清火、利尿消肿、清肝化痰的常用药。海金沙扯回后不用清洗,直接用塑料薄膜垫底,然后均匀地摊铺开来,太阳干晒,到了傍晚轻轻一敲,塑料薄膜上一层绿色的孢子粉粉末,药店收购的就是这个。晒海金沙最怕的是突然下雨,若是海金沙淋了雨,那就卖不出去了。
捡蝉蜕、蛇皮壳则有点刺激了。蝉蜕是一味好中药,但不易找到。河边上有很多的桑葚树,知了又黑又大,蜕壳后就剩下一副空皮囊挂在树干上。低矮的地方一垫脚就采到了,高的地方则用网兜,一掏蝉蜕就落入兜里。辛苦半天,基本上可以捡几十上百个蝉蜕,到药店就可以卖个好价钱。运气好的话,还可以捡到几条蛇蜕的皮,也可以换一些钱。
读高中了,身子板也壮实了些,这个时候爸妈找熟人关系安排我去打短期工。一次我到一家压型厂打工,成堆的包装盒,机器“轰”的一压,裁后的边角废料就要用手去掰掉,我就干着掰废料的活。一天下来,手酸胀酸胀的,但第二天我还是坚持去了。中午休息就躺在纸板上,做着读大学的梦。
最辛苦的还是在沙场担沙子。那是俗称“乌江子”的运沙船靠岸后,架起跳板,然后由人力将河沙担到沙场上。箢箕敞口,人在跳板上稍一晃动,就有沙子掉进河边水里。我吃不消船上的累活,沙场老板就安排我将掉进河里的沙子捞起来。我卷起裤腿,踩在凉爽且松软的河滩上,待两箢箕装满后,我将扁担往肩上一横,咬牙起身一使劲,一担沙子就被我们担上岸了,可以挣得几分钱。
最累的应该还是双抢。我家五口一亩半地,栽了头稻栽二稻,没有机械动力,全凭肩扛手提。烈日下,天空没有一丝云彩,也没半点凉风,水田的水像热水,时不时还有蚂蟥叮我的脚。我们一家人轮流割稻,踩着打谷机“扮禾”,身上没有一根干纱。那边不知哪位邻居一声“哦嗬”,竟喊来丝丝凉风,感觉那么凉爽。妈妈搬来用井水冰镇过的西瓜,切开后一人一瓣。西瓜真甜,至今还记得稻田里的西瓜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