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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碗滚烫的芝麻豆子茶

      卞进波

      滑过唇边的茶水有点烫,我细细地嘬了一小口,先让这混合着芝麻豆子生姜的茶水润润喉咙。有些日子没有喝过芝麻豆子茶了,这独特的香味让我有点馋,差点烫着了。我挪动着身子,换了个端茶的姿势,把嘴巴凑近茶碗边轻轻地吹着,飘在茶碗中的芝麻散开又聚拢,我吹两下喝一口,慢慢地嚼着嘬到口中的芝麻豆子,吞咽着这藏在心底的偏爱。

      茶馆戏台上正唱着花鼓戏《补锅》:“风箱拉得响,火炉烧得旺,我把风箱拉,我把锅来补……”欢快扭动的兰英、小聪唱腔灵动奔放,地道的方言像是撞着了房梁,又跌回我端着的茶碗里,漫上了烟火,亲切。围坐的八仙桌上摆上了小花片、红薯片、小芝麻坨、瓜子、花生等零食,听戏、喝茶、嗑瓜子的人转换了模样,芝麻豆子茶却重叠了记忆中的味道。“船到靖港口,顺风也不走。”听上一曲弹词,再上一碗滚烫的芝麻豆子茶,驱寒祛湿,水上行船寒气重,湿气也重,下榻茶馆暖暖胃,安心等着“收起竹篙收起桨,一路慢慢悠悠到靖港”的米商船,做一笔买卖,多赚些银子好回家。

      茶馆的芝麻豆子茶是坐着喝,用碗盛,轻吹慢喝,多了些雅致。半边街上则是站着喝,用杯装,街头、街尾、街中寸寸节节都摆着放置了芝麻豆子的茶杯,用滚烫的开水一冲,街头香到街尾。茶叶的清香、生姜的辣香、芝麻豆子的焦香溢满了半边街,就连街边芦江里的乌篷船似乎都呛得摇晃了两下。坐在乌篷船里的我忍不住站了起来用鼻子嗅着香源,晃得船家高声嘱咐:“穿好救生衣,抓好扶手,注意水上安全,靠岸就能喝上了。”手捧芝麻豆子茶,借脚步数着平铺在半边街麻石板的游人嘴角含笑,轻叩古镇千年,古商铺、古作坊、古当铺、古石器陶器……步履悠闲自在。“花开靖港”徐徐谢幕时,又优雅地将芝麻豆子茶中的苦辣甜香收于一盏茶,藏于一杯水,留在了靖港,散落在茶馆、半边街、芦江中,一品经年。

      我好芝麻豆子茶已多年,自打记事起,每每表现好时,母亲就会奖励我一碗芝麻豆子茶,置于桌上,叫我慢慢喝,小心别烫着。忙得过来时,母亲还替我把茶吹冷点,让我快速解馋。母亲是靖港的邻居,住在靖港对河铜官,她泡茶用的芝麻豆子一般是现炒,芝麻豆子还在锅里噼啪作响时我就馋了,太香了。最深的印记是跟母亲一起去六外婆家拜年,芝麻豆子炒得最香的时候我就去六外婆的厨房瞄,泡出芝麻豆子茶只有母亲有,六外婆给我端来的是一碗冷着的白开水,她怕烫着我。喝芝麻豆子茶我有经验,不怕烫,心底一生气,拖着母亲就要回去,弄得六外婆摸不着头绪,怎么就把小客人得罪了呢?

      站在半边街上脑子里又跳出了儿时的糗事,我嘴角弯弯,轻轻笑着,把这份愉悦投掷到街摊上一个硕大的擂钵子里。擂棍捕捉到了我的欢愉,正卖力地擂着芝麻豆子生姜茶叶,现场展露擂茶功夫。我又腻上了擂茶一杯,拿了个小勺子,一勺一勺地舀着吃。茶叶生姜芝麻豆子都擂成了细小的粉末,无须我用腮帮一鼓一缩地咀嚼,可直接吞咽,像极了猪八戒吃人参果,整个吞下去了,牙床牙齿落了个清闲,连嚼碎这环都省了。擂茶少了细嚼苦辣甜香的烟火味,我还是钟情于一碗滚烫的芝麻豆子茶……来靖港,就是要品芝麻豆子茶,品茶烟漫过麻石街,品一碗乡愁落晚霞。

      半边街上的擂茶填饱了我的肚子,茶馆里滚烫的芝麻豆子茶解我乡愁,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靖港古镇街仿佛把我领向了“回家”的路,不觉吟起一首诗来:雨后的山村,漫着清香,泥泞路上的脚印杂乱无章。山旁的小屋飘出了一缕炊烟,她在招手唤儿回,爸爸喂鸡喂猪的活还没忙完,妈妈的灶台就飘着饭香。双手接过芝麻豆子茶,叫了声爸喊了声妈,这就是我的家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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